主政十年，丰田摆渡人的执着与困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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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从祖父那代才开始造车，这样算到我是第三代。中国有句话叫‘富不过三代’，我希望这不会出现在丰田身上。"

5 月 8 日早上，日本名古屋最著名的 " 富二代 " 丰田章男正在面色凝重的翻看着丰田 2018 财年最新的财报数据，这一天正是丰田每年按照惯例发布上一年财报的日子。

尽管 2018 财年，丰田的营业利润为 24,675 亿日元（约合人民币 1513 亿元），比去年同期增长了 2.8%，但净利润却比去年同期减少了 24.5%。更为重要的是，在刚刚过去的前 4 个月，在丰田最重要的美国市场，" 统治 " 了美国新能源市场多年的丰田普锐斯的销量，还不及特斯拉 Model 3 的 20%，后者以 32,475 辆的销量遥遥领先，普锐斯则是 5,547 辆，而身后的雪佛兰 Bolt，正以 3000 辆左右的微弱差距步步逼近。

销量的落败并不可怕，真正可怕的是，丰田多年来一直信奉并已经建立起统治地位的电动化技术路线，与当下风靡全球的纯电动技术路线浪潮，似乎正在出现背道而驰。

从 2009 年到 2019 年，丰田家族第四代长孙丰田章男接过丰田帝国权杖的十年里，成功地扮演了丰田汽车摆渡人的角色。

但接下来的这一战，关系到未来的丰田是走向另一个新高度，还是拉下丰田家族在丰田汽车中退场的帷幕。正如丰田章男所担忧的：" 在前所未有的发展速度和规模变化下，丰田汽车意识到其正面临着一个‘现在’或‘永不’的局面，这一困境不是在一瞬间能克服的。"

从低谷重生

时间轴倒回 2009 年，耗费 35 年时间成为世界汽车市场金字塔顶端力量的丰田，陷入了发展的最低谷。大规模爆发的 " 召回门 "，如潮水般淹没丰田曾经的 " 质量神话 "。数据显示，在那一年内，丰田召回的汽车数量超过了 1000 万辆，而 2009 年丰田全球汽车销量为 698 万。

就在这样的危险时刻，丰田章男被推上了台前，担负起守卫城堡的使命。这是丰田家族自 1995 年丰田章男的叔父丰田达郎卸任后重掌丰田集团。

除了四处道歉之外，带领丰田扭转战略方向，回归原点，重新赢回公众对丰田的信任与信心，成为丰田章男执政后的重中之重。

在吉姆 · 柯林斯所著的《巨人是如何衰败》一书中，柯林斯分析，企业的衰败大致有五个阶段：其一为成功带来的自信过度；其二为违背原则，盲目扩张；其三为无视风险；其四为依赖外部救助；其五为企业的价值消亡。当时的丰田章男分析认为，丰田正处于企业衰败的第四阶段。

在追求世界第一的道路上，丰田在 " 成本、捆绑和扩张 " 等战略的左右下，迷失了方向。拯救丰田，夺回荣耀，接过权杖的丰田章男，带着巅峰之上的丰田低下高傲的头颅，积极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。

2011 年 11 月 30 日，第 42 届东京车展的丰田展台上，硕大的红底白字 "RE BORN" ( 重生 ) 标识遍布 3000 多平方米的整个展台，丰田章男激情四射地发表了主题为 " 永不放弃 " 的演讲。RE BORN，这是丰田章男承诺的 " 丰田汽车将回到原点 " 和 " 丰田汽车将推出怦然心动汽车 " 的延续以及承诺，而如此醒目而激进的口号，让丰田一改过去 70 多年来中庸持重、稳健保守的刻板印象。

他是这么说的，也是这么做的。这一点，可以从其后推出的彻底颠覆自我的 TNGA 架构和完全改头换面的第八代凯美瑞，一览无余。

截止目前，丰田依然是全球市值和净利润最高的车企，在全球汽车市场环境一片清冷之时，丰田 2018 财年的净利润依然对大众集团形成碾压之势。

十年时间，从低谷到重生，丰田章男扮演着丰田的摆渡人，为这家世界上最伟大的汽车公司，找回了迷失的初心。

动力技术革命，谁说了算？

" 拯救丰田的只能是技术，尤其是新能源技术，对整个日系汽车品牌都是如此。" 当大多数车企对于新能源还停留在口头上的探讨时，丰田已经悄然地建立起了一座庞大的混动帝国王朝。丰田章男心里认定，借助以混合动力技术为核心的新能源领先优势，不仅能够攻破欧洲北美的环保技术壁垒，也将是整个日系汽车品牌一次 " 弯道超车 " 的机会。

从 1997 年 12 月，全球第一辆混合动力汽车 ( HEV ) 丰田普锐斯上市销售以来，到 2017 年 1 月底，丰田已经累计在全球销售了超过 1000 万辆混合动力汽车。而在过去的 20 多年里，丰田通过不断改进和降低其首创的普锐斯技术的成本，已经成功地主导了全球混合动力汽车市场。

2018 年，丰田在全球销售了 160 万辆混合动力车，占其全球总销量的 15% 左右，超过了特斯拉、日产汽车和其他所有汽车制造商销售的全电池电动车的总和 130 万辆。

2014 年 12 月 15 日，采用氢燃料电池动力的丰田 Mirai ( 未来 ) ，在日本正式上市。按照丰田的计划，对于新能源汽车技术的演化路线是从混合动力向氢燃料电池过渡。在这一过程中，丰田已经在油电混合技术和氢燃料电池技术方面，积累了大量的专利。

并且为了独享混合动力技术所带来的丰厚红利，确保未来能够长久地一骑绝尘，丰田将混动方面的专业知识严格保密，设置了重重技术壁垒，阻止其他汽车厂家进入。

实施技术封锁的另一个后果是，混合动力技术渐渐变成了丰田一家的 " 独角戏 "，要想绕开丰田的 " 技术陷阱 "，就必须寻找其他玩法，要想打败丰田，就必须寄希望于一次新的动力技术革命。

但事实上，传统车企多数松懈、缺乏创造动力、不愿承担风险，主导一次动力技术革命，犹如大象转身，这也是为什么汽车业会在近百年里波澜不惊。就形势而言，丰田稳稳地操控着 HEV 和 FCV 的技术主导权，丰田章男感到胜券在握。

直到外来者特斯拉的出现，它直接向公众展示了电动车就是未来，一个真正的革新者冲出重围，久未发生变化的汽车行业格局开始暗流涌动。

2010 年，特斯拉董事长埃隆 · 马斯克邀请了一位粉丝到他位于加州的家中，让他开着跑车出去兜风，这位嘉宾正是全球最大汽车制造商丰田的总裁丰田章男。那时候的丰田是大象，而特斯拉是蚂蚁。

很快，两个体谅悬殊巨大的物种 " 联姻 " 了。丰田汽车斥资 5,000 万美元收购特斯拉股份，并以 4,200 万美元的价格将一家关闭的加州工厂卖给了新合作伙伴。

不过这段昙花一现的合作于 4 年后告吹，双方共同开发的丰田 RAV4 电动汽车在三年中仅卖出了约 2500 辆。知情人士表示，丰田合作的目的是想要特斯拉的纯电动技术，" 丰田无法与特斯拉分享他们的实际代码，特斯拉也无法与丰田分享他们的实际代码，这是一个黑匣子。" 双方的合作受到了工程师之间冲突的影响。

古人说，道不同不相与谋。与特斯拉决裂的丰田，选择了远离特斯拉的电动汽车江湖，转而对储备深厚的混动和氢燃料电池汽车进行 All in。而对于丰田的选择，大众和特斯拉都曾公开抨击 " 氢燃料电池汽车没前途 "，马斯克甚至在公开场合贬低氢燃料汽车是 " 没人买的玩意儿 "。

然而当年体量不起眼的特斯拉，却在短短几年内快速崛起。2018 年全年，特斯拉共交付了 245,240 辆纯电动车，其中 145,846 辆 Model3 和 99,394 辆 Model S 及 Model X。而特斯拉存在的更大意义是，它让世界汽车工业的改变真正发生。

再加上，作为全球最大的汽车市场，中国投入高达数百亿的财政补贴强推纯电动汽车，在中国带动之后，欧洲和美国全力跟进，头部汽车玩家纷纷展开激进的纯电动攻势，导致新能源汽车的主流技术路径变成了纯电动。

这一切对于丰田和丰田章男而言，无疑是在心头罩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迷雾。

妥协？权宜！

一个显见的趋势是，当今世界正在以电动汽车为潮流和关注的焦点，相比较而言，混合动力则显得有些过时，它标榜高效而可靠，但却无法像电动汽车一样给用户带来高扭矩所提供的兴奋感。

更为值得一提的是，在其所标榜的改进燃效方面，丰田的混合动力产品也正在受到质疑。

在最近由美国环保局（EPA）发布的最新汽车趋势报告中，丰田是唯一一家在 2012 年至 2017 年期间，产品的实际燃油经济性下降，且二氧化碳排放量上升的大型汽车制造商。在 2017 年车型排行中，本田是美国最具燃油效率的汽车制造商。

在汽车行业分析师看来，丰田一直坚持其引以为傲的混动技术策略，已经为自己贴上了保守的标签。但丰田章男很清楚，作为后来者，此时贸然掉头转向纯电路线，对丰田多年建立起的统治地位，极为不利。

双子座的丰田章男，性格是纠结与偏执的。坐拥海洋资源丰富的日本，丰田章男一直认定氢燃料汽车是丰田新能源未来的终极解决方案，但他也十分清楚，仅凭一己之力，已经无法阻挡当下席卷而来的电动化浪潮。正如丰田章男所说的：" 对丰田来说，最大的障碍就是过去所取得的成功。我们必须跨过这个障碍，重新获得变革的动力。"

2017 年，适逢丰田公司成立 80 周年，丰田章男亲自挂帅电气化研发部门，正式宣布进军纯电动汽车领域。同年，丰田公布了史上规模最大的电动产品攻势计划，宣布在 2020 年初之前，至少在全面投放 10 款纯电动车型，而首先投放的市场就是中国市场，随后才是日本本土、美国和欧洲市场。

一方面似乎是对过去 20 多年新能源技术路线的背叛，但另一方面，丰田又并未真正的妥协。

今年的 4 月初，丰田一反常态地宣布，无偿提供 20 多年研发混合动力车辆积累的 23,740 项电动化技术专利，这与此前严格采取技术封锁的丰田，简直 " 判若两人 "。而这一看似 " 慷慨 " 的举动，在业内人士看来，丰田开放了最为核心的混动技术，恰恰在是为发展氢燃料电池铺路。

为了应对中国的双积分压力，就在前不久，丰田与中国电动汽车初创企业奇点汽车达成交易，向奇点汽车出售电动汽车技术，作为回报，丰田将享有优先购买奇点汽车的 " 双积分 " 权。而在本次上海车展中，丰田也展示了全球首发的 C-HR 和奕泽两款 EV 车型。

上海车展结束几天之后，丰田章男出现在北京清华大学校内，除了秀了一把 " 飘移 " 车技外，还带来了一场演讲，在演讲中丰田章男提到：" 我们要让氢燃料汽车在全球普及，包括在中国落地生根。" 之后的 5 年，丰田将与清华大学合作共同研究燃料电池技术。

" 从祖父那代才开始造车，这样算到我是第三代。中国有句话叫‘富不过三代’，我希望这不会出现在丰田身上。"

都说当下的时代，要么出众，要么出局，没有中间选项。对于有着强烈危机意识的丰田章男来说，当下的挑战绝不比十年前被推上舞台拯救低谷中的丰田来得更轻松。一子错，满盘皆落索。眼下的丰田依然走在十字路口。